你可曾在夜里

遥望一幢佛塔

憧憧的轮廓

黑色的洞

唤起

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我未曾在夜里

遥望一座教堂

锐利的线条

还是白色的十字架

我想问一个基督徒

你是否会害怕

我见过山河大海

见过鸟兽虫鱼

今天看见了

人是最动人的颜色

我曾对人性失望

模糊了黑与白

今天看见了

它的多姿多彩

我看见人直立行走

我看见人开口说话

我看见人欺骗、伤害

甚至对他们自己

我艰难地走着

一条不存在的天国之路

没有历史和未来

只有脚下坚硬的沙石

在中间的房子里
我与你做一场
浓烈厚重的爱

人类探头探脑
从左边的房子里
从右边的房子里
从巨大的落地窗前

你的全身冒着油汗
像试图从手里逃跑的泥鳅
我用双手卡住你的腰线
缓慢而用力地推上去
直到我的虎口
紧紧掐住你的双乳

你尽情扭动、放肆叫喊
我的目光却分成两半
一半在你身上
一半在人类那里
左边的门，右边的门
和巨大的落地窗帘

即便在浓烈厚重的爱里
我也是一个懦夫

2018年5月25日

黑色的方塊壓迫下來
白熾燈明晃眼睛

你坐在绿意的枝头
听不懂我唱的诗
人与人隔着小溪
深千万丈

我渴求你的原谅
弓着腰像一只蝼蚁
想起指尖碰触鼻尖
温暖如画

我是自私的蝴蝶
只顾身体的绽放
蜕下粉白的壳
留一地伤心

一条柔软的水袖
被抛向粗粝的风沙
有谁在台下看见
戏子的泪

一次次地穿过

陌生的路
红绿灯鳞次栉比

谁还知道栉是什么意思?
连输入法都不知道
可怜的汉语
或者，可怜的我们

我接续不到那些伟大传统
（或许不曾有过？或许）
就像我花了八百元
妄图收买爱情
（或许不存在？或许）

生意没有温存
而细节总被粗鄙打败

我站立，在横条木板颤颤悠悠的桥头

思考着如何描述一阵风的质感
是从水面不断变换的波纹开始
还是垂直河堤上，爬山虎一般的紫色苔藓
或是苔藓上方，细碎无垠的白色小花
又或者，岸边那群安安静静的
刚发出嫩黄嫩绿的春芽的树

教堂的钟声还未响起
树后的咖啡馆还有九分零九秒开门
穿着黑制服深蓝围裙的红发姑娘
正一遍遍擦拭简木桌上的晨露

我猜想，他们的Cupcinno一定能打出棉花糖般的奶泡
而Chocolate Cake一定甜到令人发指
十分钟后会有一个大胡子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
在吧台上点一杯不合时宜的啤酒

我贪婪地呼吸着风里的空气
和那些被人们忽视的细节
在一个地方已被抛弃的
在另一个地方还未开始
——等等，一切哲思毫无必要
只要精确得像中世纪油画般的白描

黑色的方塊壓迫下來
白熾燈明晃眼睛

他一生都在与之角力
那隐藏在最深最深的洞穴
油腻腻、黏糊糊、湿漉漉的东西
像地心长着无数触角的巨大章鱼

有时候它把一根触角伸出地表
化成一个人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我，还是上帝?）
把这个人命名为M

M用它隐藏在皮肤下的滑腻触手
抚摸到了我未受保护的、暴露的后颈
胃部瞬间翻腾
泛起一片渣滓

我赶紧逃离
逃到他用积木搭建的虚幻城堡
像一头扎进
密西西比森林中清澈见底（底下铺着，匀称精致的鹅卵石）的淡水湖

我敬重这样的英雄
拿一生之力与如此庞大的巨兽搏斗
每一天、一时都不能放松警惕
一分、一秒地把时间拉回自己这边

而我，这个懦夫
享受着他们的庇护
心里却只想走入良夜
走入那温柔的怀抱，和怀抱的温柔

在磁场嘈乱交杂的地方
我开始想念密西西比的原林
碧绿的针叶从蜿蜒的树梢断落
鹅黄的叶跟率先点碎，静止的水

在呼吸困难的时候
我想念你
想你站在密西西比的森林
赤身裸体
乳房美得，像油画里的维纳斯

扰乱节奏的铃声袭来
人们的肉体发出哀嚎
只有在苦难的时刻
我才想起，神的话语

我想，他们很容易便能征服我
不需要严刑拷打
不需要关一百天禁闭
只需把我
狠狠地、狠狠地，丢进人堆里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蜜蜂：老子一朵一朵采过去
享受着呢
——诗人什么的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