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问网openwhy.cn —— 基于文档协作平台的综合性内容型网站

请输入验证码的计算结果

看不清,换一张?
提交

建议反馈

提交
取消

绑定手机号

您不是手机注册用户,还不能操作创建群或申请为群参与者,请绑定手机号(手机号绑定后将也成为登录账号)
获取验证码
绑定
取消

合并账号

合并
取消

提示

取消
解绑并绑定
只有实名认证用户可创建活动,
请先进行实名认证
确定

扫描下载开问APP

江徐十点读书签约作家精品作品合集

江徐十点读书签约作家精品作品合集

2018-09-17
版本 v5.5.7
字数 228955
阅读 14.4万
7
云协作成员 6
开问网
管理者:
告:
查看公告

我的上海舅妈,和她的流浪猫

今天在洗衣服的某个瞬间,突然想起我的舅妈。

 

我有一个坏习惯,水池里衣服哪怕没几件,也会洗一两件就仍下,等到想起来,或者拖到不能再拖才会把剩下的洗完。千万别叫我剥毛豆,很可能剥到后来失了耐心,就会把剩下的小部分豆荚扔进垃圾桶。

 

这种事情,据说我舅妈也干过,被外婆“逮个正着”。有一次,舅舅告诉我们几个家人,让舅妈清理灶台,瓷砖擦了一大截,还剩一小截。问她怎么不擦了,回 ,明天再擦。说完,舅舅无奈地笑笑,然后盖棺定论:她就是这样的人。


当时,我默默在心里说:好像,我也是这样的人嗳。

 

舅妈是上海人。都说上海人最精明,看饭桌上的菜就知道,花生米都是讲粒数的。舅妈倒是例外,而且例外得过头,手很敞,待人待己都非常大方,花起钱来没个数,以至于大家把夫妻俩做了几十年人家都没有发家致富的最大缘由归结到她身上——乱花钱。

 

外婆在亲友邻居面前提到媳妇,总是显得自豪,孝顺、体贴、大方、好相处。关起门来评说,却有"嫌弃",连带着嫌弃舅妈养的猫,还有猫的毛。因为她把猫当小孩养着,竟然让它睡床上,搞得枕头上都是猫毛——实在邋遢。舅妈不但把好好的人都舍不得吃的肉给猫吃,她还从菜场买了肉,回来做好,趁家人不注意,全都带出去给流浪猫吃。回头家人问,前几天买回的肉怎么不见啦?她就用上海话回,切特嘞,切特嘞。凭这一点,家人一致觉得(除去长大后的我):舅妈这个人,真污,污得很,实在很污。


有些言行,实在让外婆心里不舒坦。有一次去上海,刚到,舅妈就问外婆什么时候回。如果出自大大咧咧没心肺的话语,我到觉得这样挺好,要是每个人都这么直白,也许会轻松些。可是,大部分的“聪明人”习惯将弦外之音藏在后面,让对方自己找出来。

 

除了给流浪猫买肉吃,舅妈还喜欢送东西、扔东西。八成新的甚至穿都没穿过的衣服啊、各种吃的啊,高兴了,就送人。一些明明好好的家什,只因为旧了、用脏了,就要扔掉,然后再买。中午煮的菜,到晚上基本不吃了,倒掉,重组。又比如,在水池洗衣服,邻居过来,她就去聊天了,只管让水哗啦哗啦地放着、流着……这些不是乱花钱是什么?不是不会做人家又是什么?

 

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事才有机会碰到舅妈。想起她,首先想起的是她的笑脸和笑声,嘿嘿嘿的笑声。她和我用普通话交流,说话声音始终很非常柔和,让跟她说话的人都不敢大声的那种柔和。

 

老家有一本影集,里面有舅妈年轻时候的几张照片,人美,拍得也好,就像八九十年代明信片里的人物,舒服的漂亮,淳朴的优雅。

舅舅当初和舅妈处对象,不太愿意娶她,理由是,她一看电视就睡觉。那么爱睡觉,会不会有病啊?但是考虑到年纪已不小,在上海又没有正儿八经的房子,囿于现实,最后还是结婚了。


记忆中,每次过年回来,都会带很多糖果饼干,还有给我买的衣服。那时候舅妈画眼影,实在像个“城市里过来的人”。有一次,奶奶来接我,回去后说,你上海舅妈真是好看。

 

不知不觉,年纪老的走了,年纪轻的也老了。舅妈现在不画眼影了。最近一次回来,我发现她都有了白头发。

 

八月,外公十周年,家里祭祀做事,舅舅舅妈都有回来。她说在家翻看了我新出的书,她年轻时候也喜欢写文章,还经常去图书馆看书,一有空就去。后来结了婚,就不去了。我相信这应该是真的。印象中,舅妈这个人不太喜欢参与到亲友们关于家长里短的闲聊中,她只是在一旁听,有时免不了,就嘿嘿嘿地笑两声,作为回应。有一次,舅舅和大家聊起就在他家弄堂口的宋氏老宅,又由此延伸开去,聊起民国历史,坐在一旁的舅妈来了兴致,话一下子多起来。

 

祭祀那天,午后,堂屋里有一帮"和尚"念唱敲打,东房里是一群三姑四姨五叔六舅聊家常,我坐在厨房门口发呆、看日光照在屋外。这个时候,舅妈走了过来,有点热切地给我看她手机里一张猫咪的照片,讲给我听:

 

这只猫咪是珊珊(她女儿)小时候带回来的,是只流浪猫,她和你舅舅喜欢猫。我那时候不喜欢猫,看到猫啊狗的会害怕。你不知道,他们把这只猫咪带回来时,我吓得跳到床上去呢。

 

说到这里,她似乎为了让我相信听起来有点夸张的害怕,话音调高了几分,还做了个小幅度的跳跃动作。然后继续讲下去:

 

后来珊珊嫌猫烦了,也不管了,后来是我一直养着她,给它买一个像楼房那样的窝,放阳台上,给它准备足够的粮食和水,离开一两天也没事。这只猫已经养了十年了。

 

她大概觉得我一个人坐在门口,显得有点孤单,才特意过来找话题。过了一会儿,又走过来,说要给我看朋友家养的一只狗,"特别特别可爱",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那张图片。我告诉她,我也喜欢狗,能够想象那只狗有多可爱。

 

吃完晚饭,亲戚陆续离开。回家的回家,送别的送别。昏暗的纷乱的路口走来一只黑狗,不叫,它有点不知道往哪走。我呵它,它准备跟我过来,被旁人一句"小心狗"阻拦了。正当我打开橱柜准备“偷”一些东西给黑狗送去时,舅妈凑过来,小声说,江徐,找几块肉丢给路边那只狗,反正最后坏了也是要倒掉的。那一刻,我感到很高兴,于是告诉她,我就在找啊,我就在找啊。我把肉握在手里,走到路口,狗走了,喊了几声,也没回应。这个时候,外婆站在门口喊我,乌漆抹黑,去那里做啥啊?等我回到门口,舅妈小声问,吃了吗?我小声回,它走了。

 

在我眼里,舅妈是这样一个人。

当年,舅舅嫌弃舅妈嗜睡,为此还不乐意结婚。婚后很多年,她依然一直喜欢睡觉,好像永远睡不饱的样子。在家爱睡,出门抓住时机睡。比如夫妻俩回来,舅舅负责开车,舅妈一上车就睡,从头睡到尾。大年三十,大家都打牌、看电视,熬通宵,舅妈吃了晚饭洗洗就去睡了,甚至不洗就上床睡。

 

如今改了,用舅舅的话说就是"真是奇了,现在坐车上,你让她睡,她都不睡了,尽和你聊以前的事,又是刚结婚的时候你怎样咯,谈朋友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咯,哎呀,那些她竟然都记得,给你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人几十年的性格,居然说变就变了……"


我觉得,这种改变并非关乎性格,心里似乎清楚为何,不知如何表达,也不想表达。

 

那天,舅舅在饭桌上说起这些,淡淡地笑,舅妈不气恼,不争辩,也不阻止,只是嘿嘿嘿地笑,说到"谈恋爱时候"时,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舅妈其实是这样一个人。

 

自以为比别人更能准确、真实地认识一个人,有时甚至不需要对方言语,仅凭直觉。即便在这份没有道理可言的自信下,我依然不能说自己认识复杂的人心。

 

知道人心复杂,宁可选择去接触、感受美好的部分。

 

而那些相比之下不怎么美好的部分,有时候就像一棵树的果子,什么时候落下,什么时候生根,你也许并未察觉。一旦生根,很多年后,照样会想起——和美好的部分一样。

 

有一年暑假,我跟随小姨去上海。顶着烈日,舅舅带大家玩了几处地方,吃了各种好吃的,包括城隍庙贵到至今难忘的汤包。

 

一天早上醒来,舅舅已去上班,我清楚听到舅妈在天井外跟邻居闲聊,用上海话,很大声:好几天了,ta不走啊,叫我有什么办法呢!邻居说:ta不知道走,你就不知道赶嘛?小姨也许也听到这些对话,也许没有听到,她睡眼朦胧,又似乎已经清醒过来,对我说:留下来陪陪我吧。

 

我一直觉得,那天舅妈在跟邻居说一只流浪猫,或者流浪狗。如果不是,非常正常。


我是一个至今为止,朋友圈没有设置三天可见的人


偶尔在网上做了一个心理测试,据说还是基于“荣格心理学”基础。我看不像,因为测试系统设置的全是好话,没有逆耳忠言。与其说是基于荣格心理学基础,毋宁说基于人人爱听好话的心理基础。

 

这种擅自借他人名头,为自己行事提供方便的做法,觉得挺讨厌,混淆视听——人家荣格不至于那么低级,所以,纯属娱乐。

 

这种测试,就像路边的算命先生,得出的结论、给出的忠告,基本上都放之四海而皆准。虽然抱着纯属娱乐的心态,得出的结果还挺像那么回事:

 

它说我外在性格属于孤儿,内在性格属于魔术师。我把测试结果那种图片发在朋友圈,有人,而且不止一人对“孤儿”一词表现出惊悚。这种行为,让我立感到对方的可笑、缺乏耐心——它是把一个人的心境比作孤儿,而不是说此人真是孤儿——即便我真是孤儿,那也不至于惊悚。

 

理解能力,有时候其实是耐心的表现。

 

那张图虽已被我删除,依然记得测试结果给出的总体评价,它用了八个词语:

 

独立、内敛、真诚、治愈、深邃、智慧。

 

好像挺准确。前三者,是我一贯的品性,后三者,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境界——想懂得修行的含义,在修行中获得足够智慧,用智慧治愈自己,治愈他人。

 

今天早上,在外面走,某个瞬间再次意识到,真正的修行,在于内心自然的作为。

 

有些人,完全被自己情绪控制,说话常常趁口舌之快,为了自我宣泄,结果伤人伤己。

 

而有些人,他意识到这样很不好,应该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住嘴巴,并且也可以做到闭嘴,不去说伤害别人、暴露自己差素质的话语。

 

通过自控力,你可以让自己闭嘴,把伤害对方、让自己一时痛快的话咽下去,却很难让怨恨的念头从心里铲除。嘴上的止语,别人看得见,内心杂念的消除,别人看不见,你却骗不了自己。

 

内心杂念的消除,真正需要智慧。修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相比“独立、内敛、真诚、治愈、深邃、智慧”这组词,最像的,其实是另外一句:“在你貌似高冷的外表下,有一颗……的心”。的确,我是高冷的,但也是“貌似”的——再准确不过了。

 

曾经有人说我给人感觉像张爱玲——才华当然望其项背,遥不可及,可能是我给对方的那种不爱搭理人的印象,让他(她)想到了张爱玲。其实,也要看什么人,什么心情、何种境遇下。

 

张爱玲也并非一味高冷。一开始她把胡兰成拒之门外,但是知道对方是那个懂得自己的人后,心甘情愿低到尘埃,还要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胡兰成在散文集《今生今世》中,关于他和张爱玲的婚后生活,有一个场景描写,一直记得:

 

她只管看着我,不胜之喜,用手指着我的眉毛,说:“你的眉毛。”抚到眼睛,说:“你的眼睛。”抚到嘴上,说:“你的嘴。你嘴角这里的涡我喜欢。”她叫我“兰成”,我当时竟不知如何答。

 

这大概是很多人想象之外张爱玲真实的一面。

 

昨天发了一篇关于苏轼的文章,有人评论:文如其人,通篇透着一股高冷感。

 

那种高冷感,在我自己看来是干净之上的简洁。怪不得对方错误也算准确的认识,在很多人面前,我不苟言笑。

 

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没法总结,具体如下:

 

一个从来没有丢过手机和雨伞的人。

 

一个从来没被偷过钱包和手机的人。

 

一个钱包用了16年,并且还在继续用下去的人。

 

一个至今为止没有设置朋友圈三天可见的人。

 

一个几乎每晚做梦、醒来习惯记梦的人。

 

一个逐渐戒肉、趋向素食、却希望自己胖十斤的人。

 

一个一直喜欢舒淇、觉得黄渤看起来很舒服的人。

 

一个越来越善良,看到蚯蚓会帮它回到泥土上的人。

 

一个从来不敢在下楼梯时一次跨两阶的人。

 

一个避开新闻、亲近诗词的人。

 

一个目前天天下决心早睡早起、天天晚睡晚起的人。

 

可以一直这样举例下去,但是厌倦了,到此为止。

 

我想借用木心先生一句诗,对自己说:哪有你,哪有你这样你。

 

这样一个“你”,在高冷背后,又有些什么呢?

处暑一过,风就不一样了


文 | 江徐 

早上起床,风吹过来,忽然想到电影《立春》的开头,那是怀揣音乐梦的王彩玲带着哭腔的内心独白: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但是风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一夜间变得温润潮湿起来。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可想哭了。

 

后来醒悟,今天处暑。


同样的,处暑一过,风也就不一样了——我的皮肤已经感觉到了。

 

处暑也叫出暑,炎热离开的意思。我想,对于孩子来说,处暑更是暑假结束的预告。暑假作业还有多少没完成呢?

 

上学时候最能聊到一起的虞同学,在爱情作为动力下,留在了南京。教书,结婚,买二手房,又买新房。努力多年,期盼多年,正当她决定去做试管婴儿的前一个月,终于怀上了。替她感到高兴。毕业后,联系越来越少,我想今后还会更少。

 

昨天,当上“老母亲”的虞同学又在朋友圈晒娃,还晒满九张。有在家里的母子合影,有在海洋博物馆内的全家福,有娃坐在商店门口喜洋洋车上吐着舌头的个人照。不同的场景,虞同学都是穿纯白衣服。正如她回复:现在对衣服没啥追求,一夏天都没买到喜欢的连衣裙,这夏天都过去了,不开森。

 

说着“不开森”,其实我知道,她现在正沉浸在当母亲的累并快乐中呢。还记得到师范报到的第一天,晚上开班会,作为团支书的她,把“失分”说成了“思分”,不知道虞同学自己是否记得这一个小小的梗。我和她一样,我们那一地区的乡下娃,从小都是平翘舌不分的。

 

如果你想知道天下大事,如果你想知道今夕何夕,如今好像已用不着看新闻和礼拜单,只要拉一拉朋友圈,你就会不可避免地知道各种国事家事天下事。


那真的是你应该了解的吗?“狗屁新闻!更重要的是去了解那些永不过时的东西!”虽然有点粗鲁,但是梭罗的这种粗鲁与睿智,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这样的人已经死掉,思想却得以常存。

  

今天处暑,在自媒体中,上到人民日报,下到用自媒体人喜欢说的“十八线不知名城市里的自媒体人”,当然包括朋友圈,都在用大同小异的方式说着处暑。处暑处暑处暑处暑处暑处暑处暑处暑处暑……同样叫人不开森。

 

放心,再过半个月,又将是一波白露白露白露白露白露白露白露……也肯定有人会打下一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你上次看到蒹葭和白露,是啥时候了?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苏轼这阙《永遇乐》写中年在徐州任职期间。这一夜,他梦见了一个女人,不过不是妻子王弗,而是前朝名妓、曾经幽居徐州燕子楼的关盼盼(前朝的人,除非苏轼见过她画像,否则可以打翻佛洛依德“不曾见过的人事不会出现在梦里”的观点)。醒来,他失眠了,于是一个人去园中走走。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我猜想那是暑去秋来之际,明月才能如霜,好风才能如水。还有夏末的荷花、初秋的露水,还有半夜翻个身继续睡的池鱼。

 

那个时候,如果曾经与他夜游承天寺的张怀民同在,寂寞也就消淡许多。如果有心领略荷塘月色的朱自清也在,他也许会双眼略带苦涩的笑,轻声慰藉一句: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

 

其实,一个人闲走,也没什么不好,明月清风总是一个人的事。否则何来那一番寂寞之上的无限清景?

 

好风的确如水。


如水清凉,如水柔软,如水不可把握又无处不至,吹在手臂上,凉丝丝的。


词是好词,风是好风,时光也是瞬间即逝的好时光。这些好东西,会像立春的风一样,让你觉得想哭吗?

学过的老歌

文 | 江徐 

表弟考了高中,家人陪读的租房随之从市郊搬到市区,虽说多了热闹便捷,却也少了份清幽安静。生活就是这样,高低没有定数,全凭个人好恶。

 

晚饭后出去散步,经过一栋住宅楼,我清楚记得,上学时候家教过的小女孩就住在这栋楼,从层层叠叠的窗户下走过,我已经认不出是哪一扇。

 

小女孩叫蔡佳楠,那时候上四五年级,我每个周末的下午过去,辅导她做作业,在她家吃晚饭,晚上八点回校。

 

小女孩还算乖巧,就是话多,写作业时总想和我聊她的老师、同学、喜欢的明星。她的妈妈显得很年轻,非常漂亮,说话时候笑眯眯。奶奶看起来不苟言笑,也许是因为患有面瘫的缘故。有一次,吃晚饭前,奶奶跟我聊了几句,学校饭堂吃些什么呀,菜价多少呀,宿舍里总共几个人啊。临走,她除了给我两件T恤,硬是塞给我一袋包子。回到宿舍我才发现,总共有八个包子,因为我告诉她有八个人。

 

如今,蔡佳楠已经大学毕业,比教她那会儿的我还要大了,如果路上碰到,也只能相见不相识地擦肩而过。

 

每个人行走在自己轨道上,行色匆匆,遇见不同的人,不管相处时间是长是短,终究会告别,渐离渐远,淡化为过客。

 

继续往前走有一个街心广场,外婆需要坐下来歇歇。我依着外婆坐下,一边帮她敲背,一边看中国特色的广场舞。那些跳舞的大妈,好几位连手臂都没有伸直,四肢蜷在那里抖动,其运动效果如何,实在让人怀疑。

 

伴舞的歌曲换了一首,前奏刚刚响起,便已认出——熟悉且久违的旋律——是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心里禁不住一阵惊喜,因为这是我接触到的第一首流行歌曲。

 

那时候我还很少,还没出嫁的小姨喜欢听歌,也喜欢唱歌,家里有好几盒磁带。小姨经常哼唱的便是这首《潇洒走一回》。她还教我,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她唱一句,我学一句。那时候,我识字不多,不懂得体会歌词之中的人生况味,就像眼前那些大妈跳广场舞那样,有身无心地唱着。

 

小姨就站在我们边上,一开始她也跟着扭扭,后来,也不扭,也不坐,也不说话,呆呆站着。我们沉默地看陌生人跳舞,心里想着各自的事情。

 

当《潇洒走一回》的旋律响起,我想,她内心一定有所触动,即便经历诸多生活的磨砺、磨难,恩恩怨怨积累心中,纯真不复存在,也应当有所触动——毕竟那是她青春时代的一个缩影。那时候,她二十几岁,虽然年复一年地被亲邻笑说是“老姑娘”,穿着高跟鞋的她,依然饶有兴致跟我们几个孩子,在大年初一的鞭炮碎屑里踢毽子。

 

听着歌曲,想着往事,我想跟小姨聊一聊这首有所共鸣的歌曲,但我没有勇气转过头去。时间太可怕了,它一刻不停又毫无声息地带走一切。光阴似水,非常恰当。真的是“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陈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无声呼喊出人生不可消除的孤独。

 

苏东坡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写出了人生无处可逃的生死宿命。

 

千百年来,红尘始终滚滚,过客始终匆匆,深情的痴情的人儿可是越来越稀罕。来来往往中,有几个人愿意用真情换此生?有几个人能够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地与爱相随?又有几人,能够在这人世间,坦坦荡荡潇潇洒洒地走一回?

 

从往事思绪回到眼前现实,歌还在唱,舞还在跳,不知何时起,我的手已随着“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的律动在外婆背上拍打,也不知道这样拍打了多多久。


不管多久,也不过一瞬。

有些地方,你只能心向往之


秋日,某个醒来的早晨,无意间看到美国艺术家吉姆荷兰的画作,我的身体依然躺在床上,心却飞远。那真是让人神往的一个地方、世界的一个角落。

 

以前不是,今后也许还会改变,但是当下,神往的正是那样一块地方,那样一座房子。

房间里面,看不到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也不需要一丝一毫的点缀装饰,连花盆都显得多余。这里空空荡荡,却也满满当当——盛大的宁静,充盈的自在。


来到这里的人,似乎可以脱离尘世间的吃喝拉撒,过一种灵性生活。让我喜欢的,正是这里的家徒四壁。一个人真正需要的东西,能够有多少呢?

然而并不感到枯寂。


总是有阳光的日子。而且是冬日午后的阳光,非常醇浓,透过格子窗,斜铺在墙上、桌上、床上,或者地板上。

那些画作,不算完整的房间,它们只是房间里一个角落,角落足以提供一个场景、一股氛围、一种气质,让落满尘埃的心灵得以休憩。

有一幅画作,整个画面是房间里的一个角落。一把靠背椅子,静静摆放在窗边,上下推拉的窗户开了一半,时而会有风吹进来。


谁看到这幅画,仿佛谁就走了进去,然后坐上椅子,向外望去,窗外的大海扑面而来。那是怎样一片大海啊!温柔的蓝,无澜的静,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它填满下半扇窗户,看不到一艘船、一片垃圾,或者任何它物,干净至极。

 

你忍不住在心里叹喟一声,真好啊!在纷扰红尘中堆积的疲乏怨旷,就让它们无声消逝,眼前、周遭只有清甜的忧郁的无人干扰的孤独。那么孤独好了,孤独其实一点都不可怕。你尽可以坐下来,将目光安置于大海,让心灵停歇下来,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半天不开口说话也没事。这里没有时间,只有晨曦、黄昏,以及从晨曦到黄昏之间的光影变幻。

 

有时候人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角落,这样一个角落,却也成为奢侈。

还有一幅画作,是这栋房子的卧室——一张床,纯蓝的床单,纯白的枕套,床头柜上一台闹钟,古朴风格的。床上,有一本书摊开在那里。谢天谢地,它被摊开在床上,而不是规规矩矩地立在柜头。整洁清爽的生活也不能少了一份随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书,但是从密密麻麻的文字可以判定是哪一类书——沉浸下来的心,乐意与它作伴为友。


窗外照样是大海。


想想看,早上一睁眼,你就可以看到窗外的大海,那可是纤尘不染的一片大海啊!你也可以半躺床头,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大海,发呆,任思绪飘荡。这里没有闲杂人等、家长里短、鸡零狗碎,顶多只有知心的伴侣。这里一整天都听不到汽笛声以及施工机器设备的轰鸣。你也不必安装网线,如果带了手机,一周开机查看一回即可。

在这里,在吉姆荷兰的画里的人,生活内容只有翻书、发呆、看海、做爱、与爱人在海边散步、时而奔跑、冲浪,想睡懒觉就睡懒觉,醒来穿棉质的衣服。这里没有职责、任务、教条、奋斗、理想、目标、业绩、无所谓正能量负能量。

曾经在一个梦里,我搭了一座茅棚,棚顶开满豌豆花,墙上爬满丝瓜花。梦里的我为此深感欣喜。

曾经在另一个梦里,我漂洋过海去往异国,即便到了异国,照样只是坐船吹吹风,看看岸边绵邈的田园风光。梦里的我为此觉得愉悦。

然而自然里的花里胡哨,城市里的灯红酒绿,都非我所好,此时此刻,向往的正是吉姆荷兰画作里小小的一隅,那么空,那么静,删繁就简到到极点。


除了室内系列,他的笔触也由室内转向室外,游走在附近这座房子的东西南北。

如果将吉姆荷兰画作里的角落、场景和景象融会贯通,你便会得到一处完整的可内外透视的闲居之地。

 

那是一座二层小别墅,简朴,素雅,每个房间都能看到海。门外没有安装围栏,开阔的草坪延伸至海边。靠近窗户的草坪上有两三棵乔木,晴天,它们投射在白墙上的光影斑驳游移,让人想看了再看。

 

别墅坐落于海边小镇,这里房屋疏落,人烟稀少。窗外即是海,开门即见海,纤尘不染的海。乡间道路沿着海岸自在蜿蜒。只有对红尘不再抱有野心——而不是灰心丧气的人,才会来此享受广博的宁静。


这个小镇,又在哪呢?


就像另一副画作之中,正面靠向墙壁的相框,答案藏在每个人心中。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桃花源。


作家可以写梦,画家可以画梦。吉姆荷兰让我联想到老树画画,同样是画梦,老树画画中的桃花源是山川河溪春花秋月,吉姆荷兰的桃花源是找回本心,然后与它为伍。前者是亲近自然的诗意,后者是趋向空无的禅趣。

 

有一种幸福,叫作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有些地方,当你心向往之的时候,已是神游其中。

 

现世没有桃花源,桃花源筑于人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愿来的人来,想留的人留,喜欢习惯趋之若鹜的庸庸俗众找不到这里。



苏轼:人生,是一次又一次的偶然


嘉佑元年,苏轼20岁,他和弟弟苏辙从科考中脱颖而出,由草根成为全国有名的青年才俊。

 

五年后,他被任命为大理评事,签凤翔府判官。这是苏轼踏上仕途后的第一份工作,当时,心情如何,已不得而知。

 

离开家人,去凤翔上任,这是苏轼和亲爱的弟弟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别。在此之前,兄弟俩在老家一起成长,读书,一起娶亲成家,又一起进京赶考。人生中的离别,终究来了。

 

当时,他们已经举家迁移至京都开封。弟弟送他到郑州。

 

在郑州,与弟弟分别后,他站在高地,目送返回的弟弟。刚下过一场雪,大地苍茫,白雪皑皑,弟弟骑着一匹瘦马,孤孤单单,渐行渐远,天那么冷,他却穿得那么单薄。天色渐暗,残月之下,弟弟的背影在坡陇间忽隐忽现,也越来越小。

 

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苏轼内心涌起一片惆怅。他明明没有喝酒,却感到醉了似的恍然,心飘飘的,没个着落。刚刚踏上征程,却已归心似箭。

 

送君千里,终于一别。从此一别,各自珍重。

 

“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在地图上看,从郑州到凤翔,还有七百多公里的路要走。乘车的话,需要七八小时,骑行需要两天十二小时,步行需要一个星期。苏轼是得儿得儿骑马去的。

 

在弟弟苏辙的背影后面,有对兄长依依惜别的思念,还有离别而起的人生困惑。他知道,哥哥此去,一路向西,会经过河南渑池。对兄弟俩而言,这是一个具有青春记忆的地方。因此,苏辙写了一首诗《怀渑池寄子瞻兄》,寄给苏轼。

 

诗歌如书信,娓娓道来,思念悠悠。

 

自从郑州分别,便开始担心风霜雨雪,前路艰难。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子瞻兄不知是否已翻越过崤西古道。不知子瞻兄到了渑池没有?

 

说到渑池,曾经我还被任命过那里的主簿呢。后来,和兄长借宿在渑池那的一个僧舍,咱们还在寺院墙壁上题了诗作。

 

这只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呢?子瞻兄,路上独行,骓马嘶鸣,一定感到寂寞吧。

 

苏轼行到渑池,他在这个与弟弟有着共同记忆的地方写了一首诗作。是和诗,也是回信:


人呐,活在世上,一会儿到这里,一会儿又去往那里,这就像什么呢?在我看来,就像鸿雁,飞到东,飞到西,偶然落下来,在雪地上歇歇脚。它在某个地方留下一些爪印,纯属偶然。因为我们不知道它会停留何处,也不知道它继续飞往何方。而那些爪印,等到太阳出来,积雪融化,也就消失了。

 

人生就像飞鸿,飞向何方,在哪留下印痕,一切都是偶然。

 

想当年,我们随父亲进京赶考,借宿僧舍,还在此题诗。不过五年光景,再次来这里,奉贤老和尚已经圆寂,留下一座埋有骨灰的新塔。曾经题在破壁上的诗作,再无机会见到了。

 

弟弟,你还记得当年赶考途中,经过渑池的崎岖情形吗?路漫漫,当时人也疲乏,那跛足的驴子也累得嘶嘶名叫。呵呵。

 

苏仙那么爱用“呵呵”,让人觉得,他写完这首诗作,写完“路长人困蹇驴嘶”之后,同样会在心里来一句“呵呵”。

 

物是人非,总是让人心生感慨。

 

物非人也非,更让人在世事变迁面前感到无奈。

 

我们活在这个世上,谁能知道,明天将会遇见哪些人、哪些事,在这些人事中将衍生出怎样一番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苏轼,他从20岁开始,走出故乡眉山,来到当时的京都开封,25岁又要去往凤翔任职,不出意外,在那任职三年。三年之后、再一个三年之后,自己又将去往哪里,他无法知道。他知道的是,不管去往何方,都是人生中的偶然。

 

未知,是明天的另一名字。

 

无常,是人生本来的称谓。

 

人生,是一系列不期然而然、期然而不然的偶然。


徐志摩在诗作《偶然》中写道:“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因为这份偶然的缘分,他提醒对方不要“讶异”,不要“欢喜”,结果他自己陷于一段情事,百般执着,万分强求。

 

人生既如雪泥鸿爪,有什么必要执着于一情一物?既然只是偶然,为何不去留无意,聚散随缘?


鸿雁飞来飞去,从来没有定数。即便无数的偶然,串联成看似必然的命运,这命运也是印在雪地上。雪,终将会消融,很快会消融。

 

人生,就像泰戈尔一句诗:天空没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情最好的时光,终将消逝不见

进了候车室,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拐进漂流书屋。

 

这个书屋以前并没有,大概为了响应“书香社会”号召才开辟。里面的读者寥寥无几,毕竟人手一机,足以打发时间。

 

书屋内,长桌边上坐着三两男孩,看起来刚进大学,他们并不翻书,而是在电脑上打游戏,神情漠然。架上的书不多,却是鱼龙混杂,欧洲艺术、农业科普、胡适文集、毛衣编织,中间还夹杂着村上春树与王开岭的文学作品,叫人暗生惊喜。

 

最醒目的位置,放着一本最破旧的书籍——名为《爱》的爱情小说选,1980年出版,定价1.05元,书脊部位粘贴了透明胶带。相比装帧精美别致的畅销书,我自然喜欢眼前这本破旧、朴实、有年代感、料想也无人问津的旧书。

 

随手翻开,是宗璞的《红豆》。故事开始于大学校园里的雪天,开始于刚刚参加工作的女孩的回忆——

 

八年前,她上大二,生性如同小鸟。有一天,也是下雪天,她从练琴房出来,哼着刚刚弹过的曲调,外面银装素裹,心里充满欢快。在此情景下,她第一次看见他。他一个人独行,“一张清秀的象牙色的脸”,“一种迷惘的做梦的神气”。

 

看到这里,我不禁放慢速度,内心也和故事中人物一样变得兴奋,好像预感到有什么好消息即将传来——最美妙的时刻即将到来


书也好,影视作品也罢,每次临到“人生初相遇”的情景,总想着慢些,再慢些,别错过其中每一个细微之处,就像蛋糕摆在面前,应该耐着性子,静静欣赏一会儿,对它的美味憧憬想象一会儿,然后再下勺慢慢品尝。蛋糕本身固然吸引人,憧憬美味的过程却是别有滋味。趋向比到达更有魅力。

 

冬去春来,有一天,她照样从琴室出来,在走道再次碰见他。“怎么不弹了?”“弹不会。”这便是他俩第一次相遇说话——第一口蛋糕终于吃到嘴里的那种感觉。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在此之前,她常常想起那张脸庞、那种神气,而他,下雪那天看到她,虽然表现得视若无睹,心里却已做出决定,这辈子要和她在一起。

 

他俩迷失在迎春花柔软的嫩枝间,迷失在荷花清远的微香里,迷失在桂花浓酽的甜香里。这些迷失,是情缘中最美好的内容。

 

后来有了矛盾、争吵、眼泪,说是爱情,却像打碎的玻璃,一不小心就被割伤。他死心塌地地要和她一起,为此甘愿放弃某些机会。而她,在一袋面粉都能卖到三百万的年代,为了“崇高的革命理想”,最终舍弃了爱情。

 

八年后,她回到曾经的校园,时过境迁,物非人非,再想起那张清秀脸庞、那份做梦似的神气,心中亦是大雪纷飞。


在《红楼梦》中,贾宝玉与林黛玉的初次相遇真叫人百看不厌。

 

那天,林妹妹从姑苏来到京都,投靠外祖母贾母。在家时,她就听说舅母家有个衔玉而生的表兄,顽劣至极,厌恶读书。因此,她暗自做出一番思忖: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

 

可是见到的那一刻,她大吃一惊,觉得面前这位表兄格外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心里这样想着,却也只能平静待之,缄默不语。宝玉不同,与林妹妹作揖相见后,同样惊喜,直截说出心中想法:“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在这里,曹公没有写林妹妹心理活动,也用不着明写,因为内心细腻的读者,自会注意到她此时此刻更大的吃惊、疑惑,还有这份不谋而合带来的莫名悸动。

 

所以,每次看翻书,或者看86年版的电视剧,看到贾宝玉说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那种神情、那一刻眼里闪亮的光、还有对面林妹妹似蹙非蹙笼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背后的肉眼看不见却已然存在的感受,都让人感到春风化雨的舒悦,感到雨过天霁的欣喜。就好像,在陌生屋檐之下,心里有了安慰的不是林妹妹,而是我。

 

时光如藤,枝枝蔓蔓地逶迤向前,收藤时节的瓜总没有初夏的爽甜。人生情事亦是如此。

 

后来,贾宝玉和林妹妹有了别扭、猜疑、试探、狠心决意的话,到最后,生死契阔,相忘江湖。

 

路越走越遥远,心随之越来越沉,直至走到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再回首,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间,最美妙最轻松处最让人难忘处,不过那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人事来往,情缘如萍,初次相遇的样子也如秋天枫叶,看似静美飒然,却各有风姿。

 

在电影《大话西游》中,至尊宝与紫霞仙子初遇在盘丝洞前,那句“神仙?要怪?谢谢!”牵起冥冥之中的一段红线,打情骂俏,调风弄月,直到紫霞看到至尊宝拔出紫青宝剑的那一刻,电光石火般,才是真正的遇见。

 

在沈从文的《边城》中,翠翠与傩送相遇在端午节的黄昏。那天,她站在岸边等家人,却等来不认识的水手。一个是带着嬉笑的善意,一个是带着防备的误会,一个嗔骂“你个悖时砍脑壳的!”一个恐吓“回头水里大鱼来咬了你!”


在张爱玲的微型小说《爱》中,春日夜晚,在后门桃树下,她遇到住在对门的年轻人。他走过来,轻轻说了句“噢,你也在这里吗?”这是他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话。后来,不断流离,无数惊险,直到老去,她依然会想起那句平平淡淡什么都没说一样的话。

 

而张爱玲自己,清刚孤傲了二十几年,遇见胡兰成,柔情瞬间回流到心里。在送给他的照片背后,她这样写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说什么签订终身,愿岁月静好,到后来,她主动说出分道扬镳,生死不复往来。如梦初醒,他才觉到,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

 

一见如故、浓情蜜意、欢喜冤家、扯皮耍赖、嬉笑怒骂,初遇总是情事中最好的时光。

 

初初相遇时,彼此之间因为礼貌、矜持或者羞涩,保有一份疏影横斜水清浅。一旦走得太近,近到骨肉缠绵,蜜里调油,随着期许产生,情感最初的样子必然被消蚀。

 

不仅文学作品,现实中的初遇大多同样美好。新奇、忘我、卑微、柔情似水、无怨无悔、用全部激情走向最炽烈,全都属于初遇。


可是,在落花流水的岁月里,又有几份纯炙情爱,最终不被柴米油盐淹没?不被贪嗔痴慢疑毁灭?亦或是在各自忙碌中渐行渐远无疾而终?

 

那种遗失之后才深深体悟到的珍贵感慨,是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道当时已惘然。”

 

那份在后来遗憾中恍然明白的美好叹息,是纳兰容若的“人生若如初相识,何事秋风悲画扇。”

忘记了生日

正在加载……
举报
0条评论
更多评论
关联云协作
回到顶部
分享群

分享到微信

1/10
作品二维码:
发证单位:
    发证日期:
    证书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