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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今日

多梦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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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灰色的世界吗?我见过,两次。

八年前,老伴去世了。咽喉癌,瘦的不成样子,没熬过那个冬天,终是去了。

那一年我七十岁。

 


我嫁给他时,十八九岁,那时家里只有一间瓦房,我们生活清贫,但日子一天天过,也撑过来了。五十年间,我们育有五个子女,子女成大成人结婚生子,外出务工的务工,进城的进城,奔波在外,都不容易,我们在家照顾着农田,开着一家小卖店,每天种种地,卖卖货,日子也算充实。但,人老了,身子就不如意了。老伴病了,他们都回来了,轮流照顾着他,我见到儿子们愁眉不展,见过闺女们躲起来偷偷抹泪,我想,以后若是我病了,可不能让我的孩子跟着受苦呀。

老伴去世的那天,我没有太大的感觉,反而觉得他终于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了,尽管,每当有这个念头时,我都会想起他偷偷的一遍又一遍的和我讲,他不想死,我依旧记得,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神是多么悲伤,言辞之间又是多么的恳切,就好像,他把这些都说出来,说给我听了,他就可以留下来。可,我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握紧了他的手,等他说够了,喂他喝点水,再无其他。他去世了,我觉得我没有很悲伤,可来悼念的亲邻们都不断的来问候我,我就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的听他们说着安慰的话,适当的做出,很悲伤的表情,沉着脸,一言不发,这样应该就行了,我想。一个又一个,我只觉得,这些人,好吵闹。

那天很冷,空气是灰色的,人也是灰色的。

这天也如那天一样,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这天,我如往常一样准备晨跑,清晨五点,我走出门,天气有点冷,我活动了活动,便准备要跑了,突然间,我的右腿像没了骨头一样软了下来,左腿也随之无力,我倒在了路上,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瘫软在地。我害怕极了,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但惊吓过后,我发觉自己只是腿不听使唤了,稍微安了神,大声唤来邻居,去往街上的卫生所滴液,一辈子在农村徘徊的我,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以为如往常的病情一样,滴液就行了。直到滴液了一两天之后,依旧不见好转。

女儿陪在身边,唤来了儿子,儿子急忙带我去了市里的医院,医生告诉儿子,是脑瘫,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老伴病了一样,我的五个子女都回来了,他们看到躺在床上的我,个个眼里透露着心疼,而我,也在心疼着她们。我一生没什么大本事,但为人较为好强,每一刻都闲不下来,年龄大了,更是如此,不愿做谁的包袱,老伴走了之后,我更是怕了如此,怕成为他们的负担,于是,我什么都做的很好,庄稼照顾的很好,小卖店也凑合着在经营,养着鸡狗,一个人住在家里,谁都不用操心,乡里组织的老年腰鼓队,我也加入进去,和老姐妹们打着腰鼓,好不痛快,晨起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如此。

但,天不如人愿。我最怕的,还是来了。

子女们像轮流照顾老伴一样,照顾着我。我看着她们为我奔走的样子,五味杂陈,我躺在床上,想坐坐不起来,需要她们扶起;想去厕所,需要她们手把手;穿衣服换衣服,需要她们一点一点的套进去。起先,我因为羞耻感很不习惯,在她们抱我起坐的时候,倘若有旁人在,我便会挤出滑稽的大笑,试图和他们一起笑话自己。但慢慢的,手脚不听使唤,一直闲不下来的我总是躺在床上,让我受不了了,女儿哪里照顾的不顺心了,我便如点着的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臭骂她一顿,可她,听着我的骂声,没有半点怨言,她越是顺从,我越发的看到了自己的无能,我看到了自己的无能,就觉得所有人都觉得我无能。终究我还是,成了拖油瓶。

出院后,他们用竹子给我围出了一个训练道,我可以扶着竹子,锻炼走路,他们告诉我,多锻炼就好了。于是,我每天都很用劲的锻炼,像我的小孙子刚学习走路时一样,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前迈。练走路的时候,我乖的要命,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轻盈了一些,就觉得自己不再是包袱。

在他们看来不可能的事情,我做到了,半年过后,我可以走路了,虽没有以前灵活,但拿着拐杖,我就可以继续走路了,只有我自己。

可,不能自理的生活,早已磨灭了我所有的体面。看到曾经的家,看着自己曾经无数遍走过的路,地里的庄稼,门口的空地,看着照顾自己的人换了又换。我变得暴躁,变得一点就着,变得嘴上不饶人,很多时候无能的狂怒着。我骂所有让我不如意的,我骂自己的无能,骂所有照顾我的人对我的厌弃,骂拿我调笑的邻居,试图从中找回自己那所剩无几的体面。我觉得,我病了之后,所有人都是厌弃我的,她们都不向着我的,不是和我一国的,她们都在对我指指点点。

只有我一个人向着自己,我害怕极了。

那天,我从女儿家回到儿子家,我的小儿子的孙女在吃饭,孙媳妇的妹妹问孙女吃的第几个馍,我觉得她是嫌我们吃她家饭了,我暗自记了下来,我问孙媳妇,那家卖馍的还来村里卖馍吗?孙媳妇说家里还有包子,让孙女吃包子。吃包子?没有馍了,她就是嫌我们吃她家饭了吧。我没再问。

第二天上午,我又问了她们馍够不够,去买点馍,她们说够吃,我又不说什么了。我来到小儿子家,让孙女把我的厚衣服包裹给我拎回我自己住时的屋子,让她把钱包单独拿出来,给她看了包里的六百块钱,让她帮我放着,我觉得大儿子家的人会偷偷拿走我的钱,可孙女说,不会的,没人会拿你的钱,而且就六百块,不至于。我不信,让她帮我放床下面的包里。

而后,我回去了,吃完饭坐在门口和邻居聊天。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吃完饭,我让儿媳妇给我整衣服,她没理我,我又喊她,她说她耳朵聋,没听见,我说那我骂你你听见听不见?她还嘴,我们吵了起来,我骂她一句,她还我一句,像是我不讲理一样,明明是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喊她也不听,要不是我自己不方便,我怎么会让她帮忙,她还如此对我,也是,她早就看我不惯了,巴不得我不在她家。我觉得,我还是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在一家又一家转来转去,麻烦了她们自己也不痛快。儿媳妇站在路口跟旁人说着自己如何如何委屈,我也不管了,我要去死了。

往南走,南方有庄稼地和老伴的坟冢,还有一座桥。就去那里吧。

孙媳妇和孙女见状,跟了上来,我告诉她们,别跟着我,她们见了害怕,可她们还是跟了上来。

到了田地附近,我告诉她们,我说了你们害怕还跟上来,等会儿害怕了别怪我,还有这个镯子,你们拿着吧。她们不取,我就继续戴着了。我看了看地,看了看水的深浅,走到桥上时看到了村里的老头在带孙子吹风,我站旁边跟他聊了几句,然后,在桥边上,就要往下去,被孙媳妇儿拦住了,孙女也拦了上来,我死命挣扎,她们不肯丢,我腿很疼,刚才坐下的时候别到了腿,她们看到了,我试图以此来让她们让开,她们还是不肯,我下不去,我弯不过来腿,看来她们知道,只要她们一走开,我就会使劲滑下去。孙女跟小儿子打了电话,孙媳妇儿说如果让我跳下去了,回头我俩就成家里的罪人了,想死要让儿子闺女看着,她们不能。

孙女站在了桥边拦着我的腿,她说我要是再动,她就掉下去了,我现在想死了,我告诉她我不管她了,是她非要拦着,掉下去就掉下去,但我却不敢再大了使力了。

我死死的扒着桥,她们两个拽不动我,喊旁边路过想要钓鱼的一个小伙儿拖我,她们三个,又是扒我手,又是拉我的,把我拉到了路中间。那小伙子说,别想不开,这水深着,多活一天是一天。随后,开着摩托车就走了。

后来我们回到了家,路上,刚到家的小儿子走了过来,大儿子家的闺女也来了,他们问怎么了,我就骂骂咧咧。回到家之后,我气还没消,依旧觉得家里容不下我,儿媳妇跟我道歉,我拒不接受,她跪了下来,我还是不接受。

我今天想到了一死了之,是真的想死了,是谁劝都劝不好的,像是我的解脱。

第二天,我照常吃饭,睡觉,眼神依旧卑微,脾气比昨天的收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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