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的死亡

       我有一个朋友，她叫顾致，我喜欢顾致的样子，冷冷清清，淡漠疏离。那年夏天，在奶茶店里，顾致一手吸着烟，另一只手在桌子上随着店里的音乐打着节拍。那时我昏昏欲睡，顾致突然说:“小挚，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是我第一次窥见到顾致儿时的记忆。

       她略微沙哑的声音把我带进了2003年的时光里。

     “那年我四岁吧，第一次见到驼背舅舅。其实我还在怀疑他是不是我做梦梦到的，最后仔细想想，确有其人，并且去世很多年了。记忆中的驼背舅舅的背真的不是一般的驼，它像骆驼的驼峰一样。当年我未真正见他时（第二次见他并且记得他），妈妈和我说，他很特别，像骆驼，从此我就以为骆驼就是驼背舅舅那样。妈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他来看我，我一点也不害怕他，一直朝他笑，驼背舅舅很喜欢我，可惜的是他很少来我们家（我猜测可能因为他不敢吧，毕竟我们一家很温暖）。有那么一天，可能是我四岁的时候吧”，讲到这里，顾致停了一下，解释“那个时候我还没上学，很喜欢晚上。”接着，她继续说“那时他来我家，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他就站在我家老房子里面的地上，不知道是老房子矮还是他真的很好，或者是我太小了，他看起来很高，背也很驼，他笑起来憨憨的，很和善。我记得爸爸在他旁边笑得很高兴也很轻松，他让驼背舅舅去炕上坐，驼背舅舅怎么也不肯，说是站着舒服。爸爸下厨炒了几个菜，和驼背舅舅喝了一顿酒，然后舅舅就走了。”

        说到这里，我已经很困了，头一点一点地差点掉到桌子上。顾致没理我，她继续说，“后来大概是我六七岁的时候吧，爸爸说驼背舅舅死了。因为风寒，可是我很好奇，感冒怎么会死人呢？吃感冒药、喝热水、睡觉就好啦！我每年都要感冒好多次呢！大人说驼背舅舅驼背是因为生病，他没法去工地干活，家里也没地，自己也没有知识，只能靠卖血生活。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卖血这个词，原来靠卖血可以挣到钱可以让人活下去。后来他卖完血病了，大冬天的自己一个人在家，本来他姐姐要去看他的，毕竟几天没见人了，但是他姐夫不让，好像是因为嫌弃驼背舅舅。等过了几天，他已经死掉了。听说他平时卖血剩下的钱都给了他姐姐一家了，农忙的时候他也去他姐姐家帮忙。提起驼背舅舅来，爸爸总是若有所思，我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因为风寒死了呢？他没做任何坏事啊！人们都说，要是驼背舅舅去医院看看，肯定死不了。可是他到底是死了。”

        顾致的声音像是卡住的老式收音机，最后的一句停停顿顿，最后像是碗落地，清脆的一声，把我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