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花•赤槿殇
楼上疏烟楼下路,正招余,绿杨深处。耐卷地西风,惊回残梦,几点窗打雨。
夜深雁掠东檐去,赤憎是,断魂砧杵。算酌酒忘忧,梦阑酒醒,梦思知何许。
天下人皆知世有川信国流渊,蓝颜如玉。时而儒雅温和,时而清冷孤傲。但无论如何,艳冠天下一词,他必是当之无愧。
烟雨疏漏处,绿杨青波里,微风乍起,金玉流光的湖心亭中,朱帘轻起,显出一张惑乱天下的倾世容颜。
一瞬间,恍如隔世。
那人有着精致万分的锁骨,略显消瘦的下巴,优雅而高贵,薄薄的双唇,红润的像道美味,让人流连,漆黑,深邃的眼眸,幽寂且纤尘不染。
他一席天青长衫,随风飘起,透露出无人可挡的霸气与威严。
他斜倚在榻上,慵懒而妖媚。
一旁的侍从皆是低眉信目,无人敢看这美景无边。
这时,一位浑身是伤的少年,跌跌撞撞的跑来,似是看到前方有人,他立刻后退想要隐藏自己,却被那男子发觉。
长长的睫毛轻颤,目如星辰,流光暗转,一刹芳华。
连天地都失了颜色,为之黯然。
少年被带至他的身前。
“魂狱逃出来的?”深沉有力的声音,有着别样的诱惑。
似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声音,从未见过这般美艳的男子。少年愣了愣神,但随即又被警惕取代。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不等少年回答,他便道:“你,可愿跟随本王一生一世,永不背弃。”
带着疑问的语气,却那样的震人心弦。
少年抬起青涩的脸庞,四目相对,牵动了命轮,分不清是劫还是缘。
“好!”坚定的眼神,不容置疑的语气。
注定了这一世的沉沦,无怨亦无悔。
渊王府,一处暖阁中。
此时乍暖还寒,尉迟流渊斜倚在榻上,风华绝代。
是时,天下正逢乱世,朝中三王相争,尉迟流渊纵是望置身事外,却终难换得安宁。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带着点点血腥的味道。
一瞬间,尉迟流渊睁开双眸,眸光暗转。
只见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二十年岁,沉着冷静,刀削般的面容俊秀清冷。给人一种飘缈若烟云的感觉。
“重影,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他缓缓起身,一头青丝如锦瀑般垂下,如梦如幻。
“主人,据属下所查,云贵妃已与五皇子连手,皇上拟下召书,欲传位于五皇子。”平静的诉说完,毫无波澜。
话音刚落,身前的人便缓缓走进,如玉般的手指毫无预兆的刺入青年的肩胛骨。
“唔”,强行压抑,发出闷哼声,唤回了尉迟流渊的神智。
指尖的鲜血,有一种妖异的美,嗜血的味道。
尉迟流渊回过神,看着即便痛苦到极致也不反抗的人,心中的怒火顿时消减。
“重影,起来吧!”语气中有了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重影一愣,立刻站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低垂,让人觉得竟有几分……可爱。
尉迟流源转身望向天边,悠悠的道:“他心里从来只有五哥,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既然他忘记了当年与母妃的夫妻之情,那父子之义,也就无需本王顾忌了!”
霎时,风起云涌,飞花若雪,阴云掩着天际。
风吹起衣袍,猎猎作响,纤细的背影,现出睥睨天下的气质,倾世无双。
回过身,望向身边的重影,修长的身影,和肩头的暗红,让人心疼。
尉迟流渊猛的清醒过来,似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奇怪。
“这是府上最好的伤药,拿去用吧!”
重影小心翼翼的接过,似是拿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屈膝行礼后,隐入暗处。
树影婆娑,期期艾艾的风声,乱了谁的心,动了谁的意。
却,不自知。
尉迟流渊走繁华亦萧索的宫道里,步履沉稳,身后的青年冷漠疏离,一紫一黑,却仿佛融在了一起。
经过层层通传,终于走到威武的殿堂前。
尉迟流渊对着高坐在堂上的人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信宣帝见此,却并未叫他起身。
“流渊,你此番为我朝立下呵赫赫战功,郑心甚慰,你也到了婚娶之年,丞相有一女名曰沐琉茜,温婉贤淑,与你正好般配,一月后就完婚吧!”
闻言,尉迟流渊依旧面色淡然,心中却不免想起,那修长冷漠的身影。
莫名的心动。
“父皇,儿臣年岁尚轻,功业未成,不敢谈及儿女私情,请父皇收回成命。”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情感。
“你要抗旨不遵吗?”信宣帝勃然大怒。
“儿臣不敢。”
“哼,不敢,你这哪里像是不敢!”
“父皇恕罪。”
“好,来人,将渊王”话音未落,便见重影手持长剑,从殿外走进。
跪地道,“皇上息怒,主子有罪,当罚下属,请皇上降罪奴才。”平静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清冷中的温柔。
信宣帝似是没料到,一个奴才敢这样说话,顿时杀意四射。
“来人,将此人打五十笞刑。”
重影淡淡一笑,柔和了原本冷俊的脸,让尉迟流渊不由得看痴了。
夕阳如血,殿前不停的鞭影,远处那人心疼的神情,在重影眼前渐渐模糊,一切声音仿佛都己远去,寂静无声。
一觉醒来,已是三天后,重影睁开双眼,便见尉迟流渊守在床边,忙翻身下床,却被他抢先按下。
“主人?”“乖乖躺下,别乱动,来把药喝了!”温柔的语气,那么的不真实。
看着重影眼中难得一见的茫然,尉迟流渊顿时开心万分。
明明杀人如麻,那双眼晴却纯洁的不谙世事。
喂他喝完了药,在小影卫诚惶诚恐的眼神中安然离去,只留下不知所指的影卫,独自伤神。
川信四十三年,五皇子离王谋反,渊王剿灭其一干人等,登基为帝,号信渊帝。
那日,普天同庆,重影望着独立高台的尉迟流渊,金光闪耀的龙袍,映着他绝美的容颜,威严霸气,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日,他被封为禁军统领,替他守卫着皇城,是信任与荣耀,却也是煎熬与痛苦。
那几日的荒唐与温情,便忘了吧!念此,眼中一片苦涩。
之后,他们便很少说话,他夜夜忙于政务,偶有闲瑕,也只是匆匆几句问候。无形的隔阂产生,两人都明白,却是一个无心,一个无力。
一月后,尉迟流渊迎娶了皇后,接天的红色,是旁人的喜,他的悲。
他看着他挽起女子的手,那娇好明媚的容颜,一席红衣,与他是那样的般配。自嘲一笑,他转身离去。
一切他都明白,他是天子,而自己只是他的臣,心痛只能留给自己,其余的皆是奢求。
那一夜,他喝的迷酊大醉,跌跌撞撞的走着,暮色深重,冷月凄清,映入眼帘的是那满园的赤槿,一如当初的繁盛。
只可惜,物是人非,心已非咋。
那之后,见面的次数更少,他也越发冷淡,相见也只作不识,重影本就性子单纯,如今这般,更是不知所措。
就这样过了一年,一切似是己经淡忘。
可谁知那天,朝堂上的群臣起而攻之,知道了他与他之间的事,他不予理会,呼声与流言却怎么也止不住。
重影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出奇的淡然,一如既往的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在别人异样,厌恶的眼神中,无动于衷。
在群臣的一再施压下,尉迟流渊也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身影,重影心疼不已。
那天,他身着红衣,独自一人来到那片赤槿花海,望着将要滴雨的天空,惨淡一笑,却美若谪仙。
“流渊,最后一次这样唤你,本已为不会在意,却不想这般难以诀择,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离开你,爱与不爱都不重要了,你开心,就足够了!”
他轻抚着如妖的赤槿,像是对情人的低语。
这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注定他们相见,相念,不得相守。
他拿起匕首,在血色的花海中缓缓倒下,从腕间滑落的血珠顺着花茎滴下,凄美,凉薄。
谁又能想到会缘尽此生,再无回还之地。
尉迟流渊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人所见,只是他面无表情,却不知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赶去的槿林。
他看着眼前紧闭双目的青年,红衣妖娆,热烈,却也沉重。
他神色安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美绝世间。
缓缓走向这世上唯一一个只为他的人。
他的重影啊,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那个身受笞刑,却因他的一句关怀而诚惶诚恐;身现囹圄时,不顾自身安危挡在身前的人永远的走了。
可你留我一人,我又该怎么办!
“逼死他,你们满意了!”尉迟流渊笑着说出这句话,周身的寒意,让人不敢直视。
众大臣只能沉默的等待着帝王的怒火。
尉迟流渊俯身抱起重影的尸体,很轻,很柔,像是怕碰碎了他一样。
这之后,帝王还是那个帝王,只是更加冷漠无情,嗜血好战。多少年都未再纳妃。
每当深夜阵阵惨叫传出,不少人都会想,若当初重影没有死,是否,会有所不同。
无人知道,那开满赤槿的禁忌之地,年轻的帝王夜夜守候着水晶棺中的红衣男子,黯然神伤。
“影,今夜是最后一个了,当初逼你离我而去的人,都死了,死得很惨,很惨。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影……”轻声诉说着心意,他流下了泪水,世人只见他无情,那是因为他的情早已随所爱之人流逝。
夜夜孤寂,夜夜心伤,又有谁能明白?
“影,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无爱,今生,我给不了你幸福,只愿来世,你为君,我为臣,护你一生平安无忧,影,你等我啊!
【惟愿来世赤槿衣,道尽相思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