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午夜昙花开

题记:那时的你，是落难的王子，纵使狼狈不堪却还是光芒万丈;而那时的我，是沼泽里的淤泥，纵使心存善念，可自己都身处地狱，又如何去拯救落难时的你。

南方的冬天，下雪天要比北方的美。不似北方雪花的干冽，下的雪总是微小颗粒，南方的雪似带有江南女子一般的柔美，晶莹剔透，纯洁而美好。

相遇来的猝不及防！晨起雾浓，我一手用钳子拿着拾着的垃圾，一转头就看见了被两个高个子男生逼在墙角的你。

该怎么形容那时的你呢？我从未见过你如此狼狈。之前酷帅的黑发，此时却宛若暴风席卷过一般，乱糟糟的立在头上;干瘦的双手无力的撑在后面高高的白灰粉刷过的墙上，无力的支撑着瘦弱的躯体;白蓝相间的校服脏兮兮的穿在身上，几个大大的黑色脚印正无声的昭示着你被欺凌的惨状;唯一还算干净的脸上，此刻也被不知是羞恼还是愤怒的红晕彻底占据。

许是被人看见丢了脸面，即使是鼻梁上那个大大的金色眼睛框也遮掩不了你眼里的狼狈。你洁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薄薄的下嘴唇，我从侧面的漏洞里，看见了你背在背后紧握的双拳，像只被困的小兽，明明想要极力反抗，却因着敌我悬殊不得不选择忍气吞声。可你眼底的倔强却还是将你的不甘出卖了个彻底!

"呵！真有意思。"谁能想到，一大早做个值日还能看一场免费的蛰伏大片。那宛如困兽般的垂死挣扎，讲真，奥斯卡都欠你一个小金人。

我笑的并不隐蔽，因为我并没有兴趣加入这场无聊的"拍戏"，校园暴力，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笑着看戏的我，随手就将一个拾得的垃圾丢进了袋子里，眼底的戏谑却将我的漠不关心明确表明。

笑声穿透层层空气阻碍，成功的传达到了该要传达到的人的耳朵里。寻着声音，逼着你的那两个高个子男生转过头来，看向我所在的地方，又看了看我手上唯一算的上是危险物品的大火钳，见我面色淡淡，他们也不想多惹不必要的麻烦，最后警告性的看了我一眼，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只是碍着还有不识相的人在场，只能继续用眼神对你动着十八大酷刑。

别说 ，我真该为自己的高清视力点个赞！

就在我准备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你眼里一瞬间的错愕却清晰的撞在了我的眼里。只见你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黝黑的眼睛渐渐空洞，原本死死攥紧的拳头，终于，还是一根根慢慢的选择了松开。

这是——绝望了吗？

可这——关我屁事!

谁说路见不平就一定要拔刀相助呢？难道我还不能拐着弯儿走吗？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被揍的青红相间，蓝紫一片。啧啧，别说，这好像还是班长大人第一次被揍吧。

我继续面无表情的拾着我的垃圾，怕挨揍，对于他们边上的垃圾直接视而不见。谁知，我刚要离开，宽大的衣袖就被人从身后死死拽住。回头一看，竟是班长大大拉住了衣角，双眼通红，可眼底却带着星星点点的光，那光像极了冬日的烛火，温暖而明亮。

“陌陌，你能……能……”班长大大说的磕磕巴巴，小的就跟蚊子叫似的。

我一脸惊恐的看着班长，确定这声音小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是那阳光帅气的班长吗？别不是被夺舍了吧！

“能……能……”能什么，帮你挨揍吗？班长大人，你确定这是小的该干的活？

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直白，就差直接上手替他把嘴里未说完的话一个个给扣出来，班长大人这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能借我点钱吗？”，然后看着我笑的一脸尴尬。

钱吗？看着眼前被揍的惨兮兮的男孩，我的脑海里不由的闪过他之前的样子。学习好，家世好，性子好，就连自己这个在同学眼中瘟神一样存在的人也总是耐心的帮助，极力的帮着自己融进那个大家庭里。可惜……揣在兜里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早已麻木的脸却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钰睿，我这儿有钱!”人未至，声先到，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急急忙忙跑来的班花，我忽然就笑了，兜里松松紧紧的手终是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兜里，就跟认命了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蒋钰睿并没有将视线看向班花，对于班花不停的嘘寒问暖也视而不见，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孩，看着她脸上莫名的笑，看着她眼底徒然升起的光渐渐灰暗。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两只手都紧紧拽住了她的宽大的衣袖，眼神固执而倔强，甚至还带有一丝莫名的委屈。

“没钱!”她将他抓住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扳开，从没任何表情的脸上，此刻却一直挂着浅浅笑意。一只手还不忘紧了紧她拾着的垃圾。

他像是被她的笑容蛊惑，手指被一根根扳开，就像心被生生撕裂了一个大口，被冷冽的寒风吹的刺骨的疼。可看着她笑，他却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泪——无声滑落。

“真这么绝情？”

“哪儿来的情？”说着，我又笑了，然后转身慢慢的走着，一手提着我拾到的垃圾和火钳，一手继续揣在兜里。背影匆匆，雪雾朦胧。

“君陌，你有心吗？”三年的嘘寒问暖都不能将你的心捂热吗？

我走着的脚一顿，接着又继续若无其事的走着。

“君陌，今后，今后好好照顾自己。别被人欺负了，不然……”我会心疼的!

君陌，是不是，如果我早一点走进你的生命里，了解你在那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所受的委屈，今天，你是不是就不用辍学了？又或许，没有今天这出戏，我直接开口挽留，你是不是更能接受？

没有回头，君陌向后摆了摆手，又摸了摸浸湿的眼眶，唇轻起，眸低垂，良久，无声的笑了。

明明无风啊！可为什么她却落泪了呢？真是怪事儿。

身后，男生的哭声痛苦而压抑，其他三人劝慰的声音却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钰睿，别哭，她又不是第一天这样，总是摆着一副死人脸，就跟别人欠了她似的，对谁都那样，她不值得你这样做。”果然不愧是班花，说话的声音细软绵长，不仅脸长得好看，就连声音也怪好听的。

“就是，就是，我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心狠的，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平时你对她多好，可今天呢？看见你被打成这个样子，虽然是假的，可你找她借点钱怎么了，可她呢？——真是气死我了！”

“哼，要不是我从不打女生，我今天真恨不得打她几下，那死样子真是太欠揍了。”生怕君陌听不见似的，那两个高个子男生故意大声嚷嚷，好像这样就能替班长大人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原来，所谓的校园暴力还真是自导自演啊！难怪，拉人的力气那么大。这下好了，连找教导主任的力气都省了。

哭声还在继续，劝慰的声音也在继续，而她啊！漫漫人生路，又怎能随意停下生存的脚步呢？

我自嘲一笑，不再去管身后的事儿，就这样在偌大的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来来往往的师生匆匆忙忙的身影，看着昏暗的天空中的雪花不断飘落，看着自己走过的脚印一个个向着校外挪动……然后，我又笑了。

那笑像极了午夜开放的昙花，瞬时开放，刹那芳华。可惜，笑容再美，它也无法触摸希望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