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书
亲爱的孩子:
在徐州下今年第三场雪的时候,我给你写了第一封信。我希望多年之后,你可以在一个雪天将这封信读完,或许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何偏要在雪天,又或许你也会赶忙给未来的孩子写一封信,让他也在一个雪天读完。
以前,我爷爷,也就是你太爷爷,在雪天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山庄,生活着几十户人家,因为地处偏远,到了年纪的孩子都得到两座山头外的学校上学,就算大人们要买点东西补贴家用,也得翻这两座山。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白天大人们下地干活,孩子们走山路上学;晚上大人们回家做饭,孩子们再走山路回来。要说这一年四季,春夏与秋都不用愁,唯独冬季。冬至未过,大雪便封了山,前面人走出来的踏脚印儿,转眼间就没了踪影。照理说事都该停下,但是,日子仍旧照常过着,大人们下田,孩子们上学。一日清晨,山间人影攒动,相隔不远的上学娃之间窸窸窣窣地夹着几个出去办事的大人。雪大,路滑。一个孩子脚一秃噜,栽进了雪里,身子没进去一半,脸贴着雪碴冻得冰凉,可过路的人依旧走自己的路,无论小孩 、大人。那个倒了的孩子咬咬牙,啐了口吃的雪,又起身追了上去。
或许是我当时还小,不懂你太爷爷的意思,直问:“那些人怎这么狠心啊?”你太爷爷只是说:“有些坎是要自己过的!帮你便起,不帮,岂不倒了便不起了?别人扶你一把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要学会自己站起来。人家帮你是好心,自己起来才叫本事。懂了吗,孩子?”儿时的我并不是很懂,只是觉得你太爷爷好生严厉。
无独有偶,我一直觉得你爷爷也是这么样个人。记得也是一个下雪天,我大概,5岁的样子,他带我出去玩。路过烤红薯摊,看见别人家长在给孩子买烤红薯,我眼巴巴地看着,想要,缠着你爷爷也给我买了一个。大概只是看别人有,自己也想要吧。没顾着自己爱不爱吃,只管着要,结果没吃几口就扔那了。看到别人手里有冰糖葫芦,又向他讨。你爷爷气的不行,横竖不给买,刚想给我讲道理,我“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大概是向别处的孩童学来的,以为哭了就会有人哄、哭了就不用挨训。但是我清楚地记得,那次,我从站着哭,生生变成蹲着哭,直到哭累了,哭不出声了。期间,你爷爷一直站在我旁边两米远的树下。他并没有哄我,只是最后过来说了一句话,也是我童年听过最多的一句话“等你不哭了,我们再说事情”。那天我俩在雪里拧了许久,在别人眼里,这当爹的有点狠心,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的我再看,他只是严厉,只不过是想教会我一些东西。
不知是何时,我又觉得他们并不严厉。或许是当我不再是个孩子,又或者是当我因雪而写下了回忆。总之,他们爷俩在我眼里,又像是活成了孩子。这不,两个“孩子”刚和我闹过。你爷爷跟我说:“这淘宝我怎么弄都搞不明白,不教会我,你就没得压岁钱。”你太爷爷又说:“龟孙,你又藏我的烟叶儿,屁股瓣都给你打烂。”
其实,他们还挺可爱的,也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么严厉,倒像是活成了我儿时的样子。或许是我当时没有读懂他们想给我说的道理,反怪他们严厉。细想来,竟是我错了。我没听你爷爷说过你太爷爷教过他什么,他自己也一直说,从来也没教过我什么。他们都不曾记得我们家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家风家训流传下来,我们都只是在不经意间学会了如何当好一位父亲。
窗外的雪还在下,一声“扑通”像是邻居家的小孩摔倒了,哇哇地哭。只听到邻居家大妈赶忙跑了过去“哦喔,乖,不哭。奶奶抱你起来哦”。
哭声小了;雪,却下得更大了……
望你:平安出生,平凡但不平庸地活着!
你的父亲
2019年2月2日